第十一章 养伤
这荒山野岭,满山积雪上哪找吃的?
他没容我比划,就指着地上的毯子对我笑道:“坐在那等我。”
我顺从地坐下,他转身离去时,目光中流露出慢慢睿智和自信。
他也许是个猎人。
大灰不需命令,就已经敏捷起身,和他主人一般身姿矫健。
大灰走路没有声音,靠近年轻男子时,那人又别过头咳起来。我听得出他胸腔里的呼噜声,他却努力压抑似的,让自己的咳嗽听起来不那么严重。
我能想象他皱眉的痛苦表情。
大灰停下脚步,低低地发出一声“呜呜”的声音,随后就转了个圈,后退了三五步。
年轻男子的咳声随即轻许多,他眼角渗着泪花转头对大灰笑了下,沙哑嗓子道:“走吧我的兄弟,害羞什么?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该怎么活下去!”
他俩随即一前一后离去,我听到男子又掩口咳了几声。
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?竟然在山洞中生活,和一匹狼。
我自己盛了些水,发现角落里被兽皮盖住的那块烤到三分熟的肉,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,肉里还渗着血丝。
他不是野人,吃的是熟肉,但是他发现我闻不了肉味就把它藏起来,可其实他可能非常非常饥饿,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咬过一口没熟的肉。
我去洞口找了些枯草,放在手中揉捏一会儿,那枯草就如同宣纸般柔软。我将枯草揉成两个球,分别塞进两个鼻孔。
随后,我将那块肉放到火上慢慢烘烤,实在受不了那味道时就出去待一会儿,这样断断续续地烤了一会儿后,我轻轻撕扯开那肉,里面已经没有血丝。
我将那块肉放回到兽皮下,取下鼻孔中的枯草坐回到兽皮上,把手脚都伸到火堆里取暖。
又过了一炷香功夫,就在火堆的火变得越来越弱时,外面响起脚步声。
门开了,随着年轻男子和大灰进来,卷进一股寒气。
他背上背着一捆柴,放下后就急忙抽出几根干燥的柴丢到火中:“这几日下雪,人都懒得动,好几天没砍柴了。”
他粗粝的大手被冻的通红,放在火上烤着。
我忙把那半碗动物油递给他,他看我一眼,微笑下说:“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这个。平时都是烤肉时刷在肉上的,这样肉就会细嫩许多。”顿了下,他不自然地收回正在烤着的手,从怀里摸出一个打了许多补丁的袋子,从里面倒出一碗杂粮,放到锅里。
我眼前一亮,有吃的了!我肚子咕咕地叫声昭示我多么饿。
我忙去伸手拿那锅,想去外面盛些雪。
他的大手忽然轻轻捏在我手腕,刚刚因为手脚麻木,竟没觉得他的手如此粗糙。
我的手被他捏起放到一旁,随即他撤了手,依旧低头不自然地低声说:“这种事我来做吧,你看上去需要……需要保护。”
我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他捏过的痕迹,虽然很轻,两侧依旧变红些。他的大手就像铁锉般。
“我去煮粥,你坐下等吧。”他别过头,转过身,高大的身形因洞口低矮而弯了下去。
大灰溜边走着,找到一个满是稻草的角落躺了下去,想必那就是它的床。
火上的锅里冒出阵阵香气。他煮粥的时候非常专注,甚至没注意到我放到他身旁的肉。
“这是腊八粥,里面不止八种谷物,我看至少有十七八种。”
他说着,抬头看我时,才发现那块烤好的肉。
“本来是给你烤的,我还是尝了下咸淡。”他依旧不好意思地骚骚头。
我在心里说了声谢谢。端过热粥,里面还有带硬壳的橡子呢!
我眨眨眼,指指粥。他愣了下,随即道:“粮食不抗饿,我平日很少吃;但是耗子洞里有都是,我刚刚怕你害怕,只挖了一个耗子洞。明天早上我再去挖几个。”
呃……耗子……
我最怕耗子。
我依旧感激地笑了下,吹了下面前的粥碗,小口小口开始喝着粘稠的杂粮粥。
饥肠辘辘得到满足,就开始犯困。
他又看眼我红彤彤的脚丫子,去外面捧了一捧雪回来,道:“搓搓脚吧,怕是要生冻疮了!”
搓了一会儿后,他又取来些雪,我就一直自己搓着。他困倦地歪在大灰身旁,对我说:“你放心睡就是,我不会乘人之危的。”
我也相信他,他若想把我当成烤肉,早就架在火上了。
我蜷缩在兽皮上,身上也盖着那张兽皮,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。
我醒来时阳光已经在洞里落下几处明亮的斑点,洞里只有我自己。
这一夜总是处在半梦半醒间,过往的许多事都一一浮现。但是我知道他夜里几次到我身边,悄悄试过我的额头,或者给我盖上兽皮,或者帮我拉开兽皮,还烧了热水放到我旁边。这一夜我被他暗地照顾的无微不至。
他是谁,为何在这儿?坐起来发呆这会儿,洞口的门打开了,他又煮了一锅粥,从外面提进来。
“醒了?”他微笑下,把粥放到我跟前,自己也盘腿坐下来。
我又试着张口,还是发不出声音,便也微笑下点头。
没见大灰,早餐无言。
我想我该离开去找墨梅才对。
我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高山,又在山顶画了个小人模样,最后画一条线从小人方向到平地,意思是我要下山。
他看懂了,但是表情却有些无奈。他指下我露出的脚丫子,我低头一看,才发现脚丫子竟然又红又肿。
他不提醒倒好,我这一看到,就觉得双脚奇痒无比。
“冻疮。”他说。
我叹口气,看来找墨梅不是说走就走的。
“已经立春,很快雪就会融化,到时候我送你离开。”他说着,看了眼门的方向。
我想早点走,等我的脚好了就走。但是我表达不出来,于是还是点点头。
他面上带出一抹微笑,里面却饱含了不信任的嘲弄。
是吧,我被他看穿了。
为了避免尴尬,我在地上写字,问他叫什么名字。
“萧下,就是无边落幕萧萧下最后两个字。”
说完,他抬头看我,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玄清。我在地上写下这两个字。
他点着头,说:“好名字。玄霜绛雪何足云,清池皓月照禅心。”
这两句诗?我忍不住笑起来,前半句出自李贺的《瑶华乐》,后半句却是李颀的《题璿公山池》,凑在一起竟然也浑然天成。
看来萧下也读过许多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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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容我比划,就指着地上的毯子对我笑道:“坐在那等我。”
我顺从地坐下,他转身离去时,目光中流露出慢慢睿智和自信。
他也许是个猎人。
大灰不需命令,就已经敏捷起身,和他主人一般身姿矫健。
大灰走路没有声音,靠近年轻男子时,那人又别过头咳起来。我听得出他胸腔里的呼噜声,他却努力压抑似的,让自己的咳嗽听起来不那么严重。
我能想象他皱眉的痛苦表情。
大灰停下脚步,低低地发出一声“呜呜”的声音,随后就转了个圈,后退了三五步。
年轻男子的咳声随即轻许多,他眼角渗着泪花转头对大灰笑了下,沙哑嗓子道:“走吧我的兄弟,害羞什么?你不在我身边我都不知该怎么活下去!”
他俩随即一前一后离去,我听到男子又掩口咳了几声。
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?竟然在山洞中生活,和一匹狼。
我自己盛了些水,发现角落里被兽皮盖住的那块烤到三分熟的肉,上面有一排整齐的牙印,肉里还渗着血丝。
他不是野人,吃的是熟肉,但是他发现我闻不了肉味就把它藏起来,可其实他可能非常非常饥饿,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咬过一口没熟的肉。
我去洞口找了些枯草,放在手中揉捏一会儿,那枯草就如同宣纸般柔软。我将枯草揉成两个球,分别塞进两个鼻孔。
随后,我将那块肉放到火上慢慢烘烤,实在受不了那味道时就出去待一会儿,这样断断续续地烤了一会儿后,我轻轻撕扯开那肉,里面已经没有血丝。
我将那块肉放回到兽皮下,取下鼻孔中的枯草坐回到兽皮上,把手脚都伸到火堆里取暖。
又过了一炷香功夫,就在火堆的火变得越来越弱时,外面响起脚步声。
门开了,随着年轻男子和大灰进来,卷进一股寒气。
他背上背着一捆柴,放下后就急忙抽出几根干燥的柴丢到火中:“这几日下雪,人都懒得动,好几天没砍柴了。”
他粗粝的大手被冻的通红,放在火上烤着。
我忙把那半碗动物油递给他,他看我一眼,微笑下说:“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这个。平时都是烤肉时刷在肉上的,这样肉就会细嫩许多。”顿了下,他不自然地收回正在烤着的手,从怀里摸出一个打了许多补丁的袋子,从里面倒出一碗杂粮,放到锅里。
我眼前一亮,有吃的了!我肚子咕咕地叫声昭示我多么饿。
我忙去伸手拿那锅,想去外面盛些雪。
他的大手忽然轻轻捏在我手腕,刚刚因为手脚麻木,竟没觉得他的手如此粗糙。
我的手被他捏起放到一旁,随即他撤了手,依旧低头不自然地低声说:“这种事我来做吧,你看上去需要……需要保护。”
我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他捏过的痕迹,虽然很轻,两侧依旧变红些。他的大手就像铁锉般。
“我去煮粥,你坐下等吧。”他别过头,转过身,高大的身形因洞口低矮而弯了下去。
大灰溜边走着,找到一个满是稻草的角落躺了下去,想必那就是它的床。
火上的锅里冒出阵阵香气。他煮粥的时候非常专注,甚至没注意到我放到他身旁的肉。
“这是腊八粥,里面不止八种谷物,我看至少有十七八种。”
他说着,抬头看我时,才发现那块烤好的肉。
“本来是给你烤的,我还是尝了下咸淡。”他依旧不好意思地骚骚头。
我在心里说了声谢谢。端过热粥,里面还有带硬壳的橡子呢!
我眨眨眼,指指粥。他愣了下,随即道:“粮食不抗饿,我平日很少吃;但是耗子洞里有都是,我刚刚怕你害怕,只挖了一个耗子洞。明天早上我再去挖几个。”
呃……耗子……
我最怕耗子。
我依旧感激地笑了下,吹了下面前的粥碗,小口小口开始喝着粘稠的杂粮粥。
饥肠辘辘得到满足,就开始犯困。
他又看眼我红彤彤的脚丫子,去外面捧了一捧雪回来,道:“搓搓脚吧,怕是要生冻疮了!”
搓了一会儿后,他又取来些雪,我就一直自己搓着。他困倦地歪在大灰身旁,对我说:“你放心睡就是,我不会乘人之危的。”
我也相信他,他若想把我当成烤肉,早就架在火上了。
我蜷缩在兽皮上,身上也盖着那张兽皮,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。
我醒来时阳光已经在洞里落下几处明亮的斑点,洞里只有我自己。
这一夜总是处在半梦半醒间,过往的许多事都一一浮现。但是我知道他夜里几次到我身边,悄悄试过我的额头,或者给我盖上兽皮,或者帮我拉开兽皮,还烧了热水放到我旁边。这一夜我被他暗地照顾的无微不至。
他是谁,为何在这儿?坐起来发呆这会儿,洞口的门打开了,他又煮了一锅粥,从外面提进来。
“醒了?”他微笑下,把粥放到我跟前,自己也盘腿坐下来。
我又试着张口,还是发不出声音,便也微笑下点头。
没见大灰,早餐无言。
我想我该离开去找墨梅才对。
我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高山,又在山顶画了个小人模样,最后画一条线从小人方向到平地,意思是我要下山。
他看懂了,但是表情却有些无奈。他指下我露出的脚丫子,我低头一看,才发现脚丫子竟然又红又肿。
他不提醒倒好,我这一看到,就觉得双脚奇痒无比。
“冻疮。”他说。
我叹口气,看来找墨梅不是说走就走的。
“已经立春,很快雪就会融化,到时候我送你离开。”他说着,看了眼门的方向。
我想早点走,等我的脚好了就走。但是我表达不出来,于是还是点点头。
他面上带出一抹微笑,里面却饱含了不信任的嘲弄。
是吧,我被他看穿了。
为了避免尴尬,我在地上写字,问他叫什么名字。
“萧下,就是无边落幕萧萧下最后两个字。”
说完,他抬头看我,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玄清。我在地上写下这两个字。
他点着头,说:“好名字。玄霜绛雪何足云,清池皓月照禅心。”
这两句诗?我忍不住笑起来,前半句出自李贺的《瑶华乐》,后半句却是李颀的《题璿公山池》,凑在一起竟然也浑然天成。
看来萧下也读过许多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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